选择在暗夜沉默,却以玻璃雄辩炽热人生。
『玻璃艺术的特色在那里?许先生认为:其可塑性之高,非一般雕刻艺术可比,它原料取材容易成本较低,烧制器材简单而体积小,只要一有构想,任何时间均可进行烧制,可以说是最直接、最能迅速表现出艺术家思想的最佳创作素材。』。寒寂暗夜,这位先生以“玻璃”极辩出他的炽热人生:
五、六十年代的新竹玻璃界,商情一片好前景,艺术创作则浑沌不明,少年分别在细工雕塑和琉璃珠两方区块,引领出艺术创作的前导曙光。烺烺金火,暗夜生辉,1950年,爷爷彷佛预知新生孙儿的命运,替他取了这个名字─金烺。 许金烺先生,新竹南寮人,生肖属虎。排行老二,父亲在生下七名男丁之后,携长子远行,从此无所闻问。母亲张氏不忍弃儿独力抚育,未几中风,重担落于少年金烺肩上。成绩虽然向来傲人,先生初中只完成一学期,旋即入范氏玻璃工厂打杂养家,当时年仅13岁。
范家经营手工串珠,金烺先生原先只做剥珠工作,不久即晋升制珠师傅。天生的玩心;玻璃、猫狗、诸葛四郎和花花草草,适时抹去13岁生命中的沉荷,玻璃在烈火中,似春花秋阳美丽极了!
少年悟到:“玻璃的价值,绝非一毛钱不到的玻璃珠”,理当更有用。因此,像大艺术家一样,藉由适当的媒材,传达自己的思想感情。14岁的他整合身边美好的事物以神奇的玻璃,热塑出最爱的狗狗,没想到少年的六件动物创作,意外地撼动业者对玻璃工业的刻板认知,像苏醒的女神,玻璃以她的美丽扭转低迷的艺品商情,引爆出台湾细工雕塑内外皆热销的产业奇迹,他也顺理成章地成了细工雕塑创始人之一。16岁成立独立工作室,他背着作品,奔劳布点于新竹苗栗之外的大城市。从此,展开与现实生活妥协,起起落落长达28年的商旅。
有人说,『灵感就是潜意识中酝酿而成的情思,猛然涌现于意识。它好比伏兵,在未开火之前,只是鸦雀无声的准备,号令一发,它乘其不备下总攻击,一鼓而下敌。』至此,他看似臣屈于命运的卑微匠商,其实不然,恰如厨川白村的论点,被环境摆弄的“苦闷”,它是艺术创作的佳酿。
画家米勒也说:「要创造美,最重要的是那酝酿在胸怀吐之而后快的情操,而非描绘的内容如何如何,这种情操也反映一位画家创造力的兴衰」,而艺术正是创造意义,稍慰生之悲怆。美学大师朱光潜也论及:「凡是艺术都须有一半是诗人,一半是匠人。他要有诗人的妙悟,要有匠人手腕,祇有匠人的手腕而没有诗人的妙悟,固不能有创作;祇有诗人的妙悟而没有匠人手腕,即创作亦难尽善尽美。」
当时未遇”伯乐”─新竹市文化中心主任洪惠冠和画家颜丙林两位先生之前,以学历背景论英雄的某些人士,虽然承认其技艺出众,却仍嗤呼他为”做风铃的”匠人。殊不知匠人妙悟沉默不语,其实胸中郁礧汹涌的许金烺早已“伏兵开火”数次:
1973年 发展人物系列 花卉系列 琉璃珠脸谱系列 1979年 发展第二代动物系列 第二代人物系列 1989年 细工雕塑新技法 1990年 琉璃珠鬼王面具系列 1992年 人物之芭蕾舞系列 体操系列 1993年 人物之武术系列 天使系列 佛像及中国历史人物系列
这时期的琉璃珠,大小脱离串珠的标准规格,大多了,徐冷设备虽然简陋,先生以技术克服逬裂的问题,颜色以本土庙宇为宗,颗颗活泼美丽气势逼人。
1990年左右,金烺先生经历了工作以外不堪的风霜冷暖,却也意外地构筑出罗曼‧罗兰认为艺术创作应该有的“一间单房”,心中空出这“一间单房”,方能展开纯粹而不与人雷同的独立创作。很幸运的,此时也出现了温婉伶俐的夫人—朱雪塡女士。她支持许先生,关闭公司,放空生活,专事最爱的艺术创作。许先生对艺术贫贱不移的坚持,1995年终于有了回馈。
1994年政府推动”小区总体营造”、”建立地方产业文化”政策。翌年,新竹市举办竹堑国际玻璃艺术节,紧接一连串的玻璃名家接力赛,许先生打头棒。出击完美,他有了生平第一次的个展、个人专辑,杰出玻璃艺术家的定位从此不容置疑,也引起国际玻璃社会的注意,获邀前往韩国作技术交流。
同年,许先生沉淀得纯净,深居简出生活俭朴,”订单”两字被彻底尘封。十年来,除了计算机,生命里只剩下”创作”和”教学”。 不是不能,为何身着粗服甘于粗茶淡饭?他的回答是:「人生如流星骤逝,应勇于走正确的路。将营利视为生活目标,那么,作品受到欢迎时,必然接受订单大量复制,生命和时间将无止境地往下浪费。相对的,选择艺术创作,就必须不断研发开创新局、突破瓶颈引领发展,我的生命是向上冲刺的。」显然地,他宁愿选择在暗夜沉默,而以玻璃雄辩他的理想人生:
1997年 第二届竹堑国际玻璃艺术节参展,获国际玻璃社会肯定,正式与国际接轨,巴黎、纽约参展。 1998年 日本濑户国际玻璃展,日本兵库县加古川市琉璃珠个展 2000年 日本大阪全国玻璃细工雕塑技术指导教师 2001年 日本奈良国际玻璃大展海外招待作家 2002年 安昙野国际玻璃大展示范表演 2004年 日本新岛国际玻璃展,仙台国际玻璃展示范表演 2005年 日本神户国际玻璃艺术大展,纪念震灾10年扩大活动,群贤毕集,主办单位邀20位国际玻璃名家逐艺。许金烺先生是唯一东方面孔的海外招待作家。
他的好功夫源自『耐力到那里,能力就到那里。』的观念,而执骜和毅力是根基,根基来自“玩心”。夫人认为“玩心”是他的特质。书柜透露清楚的讯息;从古树栽培到计算机、棋谱,充满好奇心的金烺先生兴趣广泛。面对陌生又感兴趣的 “新奇”,一定 “玩”得透彻、 “玩”得究底明白,能操控裕如,才肯罢休,本本翻烂补丁的书,证明他的头脑宽阔而且充满能量。玻璃这一区块,他由材料数据研究看到工程,重庆南路所能有的书都齐备,破旧和笔记显示他也可以是玻璃工程师,杰出需付出代价,“匠人”因博闻好学而成大师。法‧罗丹小时候,因为贫穷而选择不必花钱的公校黏土开始习艺,金烺先生也为同样的原因和玻璃共度岁月。
玻璃逐渐升温施与不同热度;即如巨蛇苏醒,若准备猎食或缓移也可雷霆狙杀,表情更是丰富,有时冷硬如铁石,似岩浆蜿蜒狐媚,像嗜睡趴趴熋可爱可恼,俨然巨岩奟吼威震八方,美人清泪更是惹人心惊。就有人喻玻璃如苍穹,任何媒材都没它透明神秘,冰冷固执深藏诡谲。烈火创作逾40年的许先生,让它变得美丽驯良。他说:「你有多大本事,就要有多大责任。」,金烺先生对学生的用心亦如对待玻璃一样,十年来每周一次的上课,周周不断研发新本事,次次皆惊奇!实力可畏固执可敬, 让1995年的首批多名学生皆 “不可能毕业的”,至今仍追随他,威尼斯‧穆拉诺岛的金箔琉璃珠卖价由17至38欧元不等,气泡蕊心花珠则标价89欧元,而这种花珠只是许金烺给学生的基础课程。
正如同英‧勃朗宁:「一个人的抱负要超越他所能掌控。」,和他一起长大的许建崧先生说:「他脑袋装的,永远是他双手做不出来的。」。这意味着;金烺先生永远有一个最顽强的对手—自己!他得追赶自己。建崧先生解释:「目标多高抱负多远,远不如行动。生活单纯思考单纯,心力自然集中力量自然伟大。每日思考“双手做不出来的”,那日想通,马上实验,自是水落石出云开月明!」兰花的“多层镶入”技法,先生思索了两年才得到解答,也毫无保留地教给了学生。
大文豪巴尔札克,夜半雪中来回踱步只为了一字半句,许先生也常常半夜起床燃升火龙寻思解疑,他们选走暗夜寂寞路。独醒,清楚为自己写下炽热人生,印度诗哲‧泰戈尔在【新月集】:「…巷里黑暗而寂寞,…我愿我是一个更夫,整夜在街上踱着,带着我的灯笼追赶那影子。」。
蓦然醒觉;许金烺先生不也就是泰翁笔下的“暗夜更夫”么?观赏者、后辈,因为他的夜不眠,得甜蜜酣睡。
侯怡安 2006年6月18日 ─ 琉璃珠艺术工作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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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许金烺先生的《玻璃之心路历程》
我的玻璃路
人生旅途里像千万颗流星飞逝,掌握最亮丽的一颗,是自我期许,也是努力的目标。历经五十余载风雨考验,耕耘属于自己的那颗流星,在暗夜里,勇敢面对无知未来的挑战,它平凡却是我最亮丽的一颗「玻璃工艺」。
生命是一种自然永恒的延续,艺术是一种思绪剎那的定位。为使玻璃工艺达完美的理想之境,四十余年来不断研发「玻璃火熔细工雕塑」技法,在现实与理想冲击下,毅然投入创作行列。一九七O年初研发出台湾第一件琉璃珠创作作品─「脸谱」。
一九九五年与文化中心合办「玻璃火熔细工雕塑」成人教学,奠定成人教学之基础。一九九八年触角延伸至国外,参加美国在日本濑户举办的「国际玻璃大展」及日本加古川的琉璃珠个展。二OOO年在日本大阪针对玻璃工作者之教学活动担任指导教师,九月受聘于青草湖小区大学「琉璃珠班」担任教师,藉此培育更多「玻璃艺术」创作人才,也将新竹的文化产业「玻璃艺术」与国际接轨。
二OO一年受邀日本奈良举办的「国际玻璃火熔细工雕塑展」海外招待作家、现场示范「玻璃火熔细工雕塑」人物作品及「面具琉璃珠」演出。
许金烺于一九九五再从新研发新技法、设计图案、造型及琉璃珠教学推广,目前学生已遍布台湾及世界各地,新竹琉璃珠在珠体、图案、技法及色彩运用上让小小琉璃珠更有创意更为晶莹剔透,是一种创新、突破传统琉璃珠之技法及造型。
国内琉璃珠新人辈出,曾俊豪、郭原森、柏文倩、石天琪、林孟洁、官慧文、黄乙娟、朱雪填、侯怡安、邱永年、李依璇、陈静芳、吴世兴、洪金法、吴艾雯、王美环、申美丽、蔡菱香、赵原德、吕燕华…等优秀新进作家,将卷附法琉璃珠的特色,发挥得淋漓尽致,珠体造型上展现作家个人特色,图案的设计及技法表现,让每位作家各有广大挥洒空间,在色彩运用更显见到每位作家独特之处,每一颗琉璃珠也正是一件缩小艺术品。台湾现代创作琉璃珠正刚起步,期许未来能将新竹的「玻璃工艺」扬名于国际。从事研发、创作,过程是辛苦的,结果也未必是快乐,但却值得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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