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是个很漂亮的年轻女人.穿黑色荷叶边连衣裙和黑色翻绒皮高跟鞋,

留着懒散的卷发.画很细的黑色眼线,睫毛很长,

右手的无名指带着一枚戒指. 

L和那个女人耳语几句,那个女人便笑着从吧台里退了出来. 

L跳进吧台,拿起摇酒壶. 

琉离和女人坐在吧台边. 

你男朋友对你真好.女人说.琉离只是笑. 

女人点燃一支烟,要吗?我叫雅,你呢? 

不,谢谢,我叫琉离. 

琉璃?琉璃是美丽又容易破碎的东西呢. 

你结婚了?这么年轻. 

雅摇头,这个酒吧是我男朋友送给我的. 

可是你看起来不快乐. 

雅用力的抽了一口烟.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的男朋友此刻正睡 

在他妻子的身边. 

琉离看着雅逆着光的脸,没有再说话. 

吧台里的L,看着琉离的眼睛,浅浅地笑.琉离偏过头看着雅. 

L没有再穿那件宽大的T恤套黑色休闲外套. 

可是他的眼睛还是那么明亮,在他的眼睛里,琉离看见自己. 

琉离的心有点痛. 

琉离,送给你的,独一无二的,彼岸花.喝喝看. 

琉离没有说话,或许是她已无话可说,眼前的这个男人突然间那 

样陌生,那些和他共同拥有的过往已恍若隔世.她开始感到恐惧. 

琉离.怎么了? 

我想我们还是分开吧.都过去了. 

琉离你在说什么? 

我说我们分开. 

琉离没有再看L充满惊异的脸.转身离开. 

她想起昨年这个时候在车站前L泪留满面,那时的他是多么真实, 

就像空气那样实实在在地让她感到安心和塌实,尽管面对离别, 

她却抱着等待的决心.可是此时她知道他们是守不住他们的承诺的. 

只是眼泪不知所谓地流了下来,她分明听见身后L的声音.

但是她加快脚步.她什么也听不见. 

然而她听见他说他爱她. 

 那是他第一次对她说他爱她. 



再去时光倒流的时候L已经走了三个月了. 

琉离看见雅坐在吧台前. 

你来了.雅回头,看见瑟瑟的琉离,眼神迷离地笑着.

把外套脱掉吧,这里很热的. 

琉离脱下外套坐在雅的身边, 

还好吗? 

雅仍旧淡然,不管好不好,生活还得继续不是吗? 

有些事情并不是我们能掌握的,只能随遇而安.

雅的眼睛,像一潭波澜不惊却深不可测的湖水.

淡定,冷漠,甚至,绝望.可雅总是浅浅地笑,不让别人读出她的悲伤.

一个如此镇定冷清的美丽女子 

寂寞而倔强地守着一座爱的空城,或许是需要巨大的勇气的.

可是琉离想,雅为什么会把她的事告诉自己呢? 

知道吗,彼岸花卖的很好.我告诉每一个点彼岸花的人你们的故事.琉离你很幸福. 

我和他已经....... 

我知道,可你还是很幸福.临走前他让我好好照顾你,说做不成你的王子就做卫兵.

"看当时的月亮,曾经代表谁的心,结果都一样......

"听到了吗,这首歌是他拜托我在酒吧里放的,他说有一天你还会再来,那时你一定听得到. 

雅递给琉离一支烟,你身上有很浓的烟味,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他走之后.琉离点燃烟,只觉得心在抽痛,他走之后开始抽的,她看 

着在指尖慢慢燃烧的香烟,是520. 

雅说,刚和他认识的时候,他把我的名字写在每一支烟上,

然后一支一支用力地抽着,最后把烟蒂全部装在烟盒里送给我,

他说他把我的名字吸进肺里,留在离心最近的地方.

我知道他是真的爱我,可是他无法放弃他的家庭. 

琉离用力地抽着烟,唇齿间有淡淡的薄荷的清凉.只觉得有一股 

巨大的力量撞击着她的心,生生地痛. 

雅轻轻地揽着琉离的肩,喃喃地说,我的好孩子,别哭. 



阳台上的芦荟已经开始发黄,

这些生命力顽强的小家伙已经被琉离忽略了几个月,

这段时间琉离马不停蹄地学习准备毕业论文找工作,

在她看来她现在的生活比任何一段时间都来的充实, 

可是常常握着笔发呆,她也想L现在过着怎样的生活,

她一直怀念,却也一直逃避,她害怕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已成为L生活的局外人.

她难以想象如果有一天他的生活开始与她无关她会陷入怎样的境地.

于是她义无返顾地盲目地选择信任他,坚信他"做不成王子就做卫兵"的诺言. 

后来L说他去了很多地方,安徽,广东,福建.他总是漂泊,像空中掠 

过的飞鸟,不着痕迹.他说他感谢她,却也恨她. 

琉离想他写这些字的时候一定在啜泣哽咽,他是个脆弱的男人, 

他的泪透明且炽热. 

他问过她他们是否还能回到过去,他说他可以等,5年,10年,

多少年都可以.可是琉离很清楚,

一条断掉的绳子即使打上结也终究是条断了的绳子.

那个结会一直让他们觉得痛. 

他们在电话里在网络上互相问候,除此之外再无他言. 

琉离只抽520,也许是因为雅的那个故事,也许是因为某种信仰.

L说把烟戒了吧.琉离总拒绝,我没有烟瘾,只是心理上的一个寄托. 

就像思念也会上瘾,难过的时候,第一个就会想到它,它对我绝对忠诚. 

琉离知道,最终,她还是会成为他生活的局外人.她不得不承认,

爱情,终究是虚假的. 



今年冬天,格外温暖. 

春节的时候,L回到她的城市,他们没有见面.虽然近在咫尺,

可琉离觉得,此时,他们的距离早已是远在天涯.

关于这些年他的生活她一无所知,他们的生活不再有交集,

她很想将一切统统遗忘,只是有些东西像刻在心上无法磨灭.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不再想他们那些短暂的曾经,

可是突然有一天她发现其实她从未遗忘. 

她对他说她仍然相信爱情,只是不相信它还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有一天琉离在他的Blog上看见了一个陌生女子的留言,

那一瞬间心里有什么东西无声破碎. 

所谓誓言,原来脆弱的像烟圈. 

大年初一的早上,琉离打开手机,收到雅发给她的短信. 

琉离,今天是除夕,可是时光倒流只有我一个人.

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和时钟的滴答声. 
    
是前一晚发的. 

中午,琉离听见午间新闻里说除夕夜滨河路某酒吧无故起火.一人死亡. 

琉离哭,她能体会雅忍受的煎熬,

她瘦弱的肩膀无力承担那段沉重的没有结局的爱.

她自律而谨慎地活着,善良,隐忍,从容,从不强求, 

除夕夜,一个人等待,也许她是没有等到他的,所以她选择牺牲她自己,

让她和他都能解脱,带着他给她的一切,520的烟蒂,

时光倒流,爱与痛,以及有关他的全部回忆. 

琉离烧掉了关于L的一切,信,日记本,T恤. 

不要了,都不要了.也都结束了 

雅葬在山脚下的斜坡上.雅应该是自由的,安心的.

那个酱紫色的小木盒,装着一块心形的天蓝色琉璃,异常诡异的清澈,

像一滴眼泪,充满哀伤.琉离把它和雅葬一起. 

孤独的坟茔,总有一束白色的雏菊.琉离想雅的世界不应该是黑色的. 

琉离靠在石碑上,请轻轻地唱:"当时我们听着音乐,

还好我忘了是谁唱.当时桌上有一杯茶,还好我没将它喝完.谁能告诉我,

要有多坚强,才敢念念不忘.当时如果留在这里,你头发已经有多长,多长.

当时如果没有告别,这大门会不会变成一道墙,有甚麽分别,够呼吸的,

就不能够放在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