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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花灯
作者:鱼玄劫 文章来源:红袖添香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8-4-17 14: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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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上元夜,温婉的琉璃花灯,点缀着秀丽的乌发,只一瞬,便辉映出她乖巧的面庞,叫那整个湖面的月光凝淡如脂,一齐熄灭。


  船上另外一人斜倾在月色的阴影里,英俊的五官在暗色中显得略微扭曲。他仿佛最终做出了决定,猛地探出手来,抓住她纤细的手指。


  她不语,小手指上的银指环,暗淡中闪着一点幽光,像一个小小的约定。她,是他的情人。不过马上就不再是了。


  他蛮横的抢过银指环,紧紧的捏在手中,黑暗中呼吸有些急促。“下去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水花溅起的声响在静寂的湖面回荡,不过,没人会听到。


  她带着那盏心爱的琉璃花灯静静地没入水中,直到冰冷的湖水模糊她的视线之前,她的脸上始终带着她一如既往纯澈的微笑,和对那曾经无数次轻柔地拂过她秀发的手的无尽留恋。


  水面已没了她那小巧的身影,平静的湖面连些许泡沫都没能留下。他那紧握银指环的手心,也竟微微渗出汗来。


  琉璃花灯璀璨的绽放水底,守候在她洁白的骨头旁。她始终很镇定,眸里的温情在他推她入水时也未有过慌乱。


  这是一条早已铺好的路,一条在她初遇他时就为她铺好的路,只等着她往上踏。一步,两步,对于短暂的人生而言,他们有的是时间,让你乱了心境,费了神思,等着你来到你生命的终结点。


  (二)
  十五岁那年,她第一次与他相遇。阳光透过梧桐宽大的树叶射到地上,斑点的仿佛蝴蝶。他一身素衣,与人在花园里谈论,见她走近,微笑点头示意。


  一瞬间,前世无数的画面从眼前飞驰而过,她暗想,我竟看得有些发痴了。眼角不知为何有泪,连忙拿出丝巾轻轻揩试。


  这女子容颜好生柔嫩,真叫人爱煞。他心底浮起些许懒散的想法。我落魄致此,不妨与她搭讪搭讪,日子闲着也是终日无趣,那怕结一段露水姻缘,这等美貌女子,日后回味起来也是曼妙回忆罢。


  他小心翼翼地与她搭讪,却不知她早已芳心暗许。她才十五,稚嫩的年华,还不解人世的风情。他借机作了一首诗送给她,字是写在漂亮的彩色信纸上的,娟秀的字体,还附上了从近旁的梧桐树上摘下的小叶子。


  他是爱我的,她小小的心被幸福所充满,她憧憬在自己的天地里,直到他已离去许久,梧桐下的蝴蝶般的阳光被夕阳的余辉所代。


  (三)
  十四岁时,她专程到庙里求了一次佛。微醺的檀香,虔诚的善男善女,在寺庙悠扬的钟声中,她许下了自己心愿,请佛让她结一段美好的尘缘。


  拜佛后例行求签。解签的高僧眉头微皱,“施主,一段不祥的姻缘就要到来,不过这都是命中定数,今生的缘前世的因,还请施主多加留心。”


  不祥?她有些困惑。人世间的情感她到底是猜不透的,玄机难测,命运无常。她不过是一个平常的女子,所有的心,都寄托在不可捉摸的事物上了。


  (四)
  再过几日便是上元夜了罢,他们约好再次见面,在旖旎的湖面上泛舟,以清风,名芍,明月为伴,在那纷繁的花灯与川流的人群里相遇。


  他依旧一身素衣,站在那断桥之上,手执一盏秀雅的花灯,轻轻将她拥入怀中,“我在此等候已有一些时辰了,我们的船就在桥下,待我带你下去。”


  人群之中,他的脸庞熠熠生辉,看得她多少意乱情迷。这样的人,就算是段不祥的缘分,也不会让人后悔罢。他轻轻挽起她的小手,牵她上了船,连那盈盈的水,也未曾沾湿她的半点罗裙。


  她将自己带来的琉璃花灯放在身后,毫不矜持地凝望着他。这盏琉璃花灯,本是父亲上元夜邂逅母亲时,母亲手中所执之物。十几年过去了,父亲早已不再,只留下她和这盏琉璃花灯,还有她那容颜不随岁月流逝的母亲。


  湖面的清风微微有些凉意了。他轻轻握起她的小手,“我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她没从他手中将手抽出,他也就顺势再次将她揽入怀中。一夜恩爱无限。


  清晨的湖面,在太阳未出来之前总是飘满了弥漫的雾。他和她依偎在船头,因为就要分离,所以时光更显弥足珍贵。“我愿与你永不分离,生生世世。”他动情的说着,一边拿出一个精致的银指环,爱怜的给她带上。


  “带上这银指环,你便永远是我的人了罢,哪怕你上天入海,我也要在彼端招摇,让你照见,永远对你不离不弃,除非我已不在人世。”


  两人又在船头静静地站了许久,雾已全部散去。他始终是要离去的,在婆娑过她乌黑的青丝后,他踏上了另外一条来接的船。


  她暗自下定决心,遇上他,怕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罢,说什么不祥之缘,如果这是颗毒果,那便让我来吃了它罢,与旁人总是无关的。


  (五)
  她来到这个世上也已有十五载了罢,但她未曾觉得自己以前的日子白过了。心里的空洞,慢慢的扩大,仿佛要将她怎个地吞下去。但她到不怕,也从来没有怕过。


  这个世界是佛祖掌控的,他说东,你不能往西,他说天,你不能说地,人的命运也怕是佛祖他老人家自有安排罢,他和她的事,她便不怎么操心了,只知道每天梳妆坐看小轩窗,爱抚手中的银指环。该来的总会来罢。


  好几个月过去了,可他却再也没有来找过她。她告诉自己,他要考取功名,他要光宗耀祖,他没有时间来看望自己,尽管这些借口蹩脚得她自己都很难相信。她,都等得有些许烦躁了。


  檐花飞落,良夜沉沉。当晚,母亲突然出现,许久不见的母亲,她,还是那样惊艳,那样脱俗,与她儿时的记忆并无差别。


  “我知道你和他的事了,我也知道他这几个月都没来找你,因为他新伴上了侯门的小姐,天天留宿侯府,哪有时间到你这里来。忘了他罢,跟母亲回家去罢。”


  泪轻轻的划过脸庞,她微笑着,对母亲说,“我已经无法放下这段缘分了,就算他弃我而去,我也会把这作为我的命运来坦然接受,无论如何,他的银指环还在我这里,请母亲不要为我担心了罢。”


  母亲见她决意也定,无法看透,也只得叹息一声,默默的离去,消失在黑暗之中。母亲走后,她便更痴迷的侍弄这银指环,希望总有一天他会回心转意。


  (六)
  转眼又快到上元夜了。她回想起去年这时两人的恩爱缠绵,不由得百感交集。这时,他突然给她来信了,还是那样娟秀的字体,但是,没了漂亮的信纸,也没有清新的梧桐叶。


  他告诉她,侯门的小姐要得到银指环才会下嫁于他,所以他约她上元夜相见,拿回当初他送给她的银指环。她立刻回信答复,约好上元夜见。


  他们依旧在那纷繁的花灯与川流的人群里相遇。他依旧一身素衣,站在断桥上等候她。他依旧手执一盏秀雅的花灯,而她,也还是拿着那盏琉璃花灯。不过,他没有拥她入怀。


  船也还是在桥下,连艄公也没变。昨夜今日,物是人非。她带着淡淡的微笑,和他一起上了船。月色朦胧。湖水冰凉。


  四周寂静下来。她微笑着告诉他,她不会把银指环给他,除非她死了。他的脸色当即就变了。两人在船上沉默许久。


  (七)
  她带着那盏心爱的琉璃花灯静静地没入水中,直到冰冷的湖水模糊她的视线之前,她的脸上始终带着她一如既往纯澈的微笑,和对那曾经无数次轻柔地拂过她秀发的手的无尽留恋。


  她没告诉他,她,还有她的母亲,都是这郊外的花妖,母亲邂逅父亲,有了她,可父亲他变了心,从此再没踏进家门半步。母亲最后绝望时用这琉璃花灯吸了他的精魄,对世间男女之情彻底绝望。


  她,也是会用这琉璃花灯的。她,道法虽浅,可让他荣华富贵并不是难事。她,只是太爱他,最后他推她入水时还是爱他,怕说出真相让他受怕。


  琉璃花灯璀璨的绽放水底,守候在她洁白的骨头旁。她始终很镇定,眸里的温情在他推她入水时也未有过慌乱。


  很多年后,没人会知道,这是一个小花妖的骨头,她曾经爱过,并且,还在爱着那个她记忆深处的他。尽管,他拿回了他的银指环,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她的爱,是惨淡细腻的爱,无穷无尽。永不离弃。

 


文章录入:筱雯    责任编辑:牧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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