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我来世 得菩提时 身如琉璃 内外清澈 净无瑕秽” 一夜无眠。 耳边总像是有人在伊伊呀呀地唱着梵音,那么空灵清亮的声音像是隔了一条河传过来的,还氲氤着水气,遥远得不真实却又丝丝入耳。于是很久远的记忆一点一点开始复苏,如同开了盖的酒,酒香一缕一缕地漾出来,满室鼓荡着馨香。持国天、增长天、广目天、多闻天,乾达婆、迦楼罗、吉祥天、爱染明王……一个个缥缈又带着光晕的影子或从天而降或破水而出,密密麻麻站满了整个河岸。我,又陷入了曾经沉迷的世界。 三一律里说“一时一事一人”,那么,当从印度来的莲花生大师持着金钢杵牵着牦牛翻过雪山来到澜沧江畔这片广袤的大地时,所有的传说便由此开始了。这个智慧的老人创建的是宁玛派(红教派)。可是迅速的,在纳西人和东巴人的村子里,白教派、黄教派、花教派、苯教派也繁衍开来(一说宁玛派是吸收密宗和苯教而形成,故苯教产生在红教之前,是吐蕃原生教派。各家说法不一,记不得许多了。但印象中藏传佛教最初是以红教为尊,直到今日各派都尊莲花生大士。后黄教派日益显赫,并借助政治力量成为本宗,到处修建寺庙,许多教派都改宗黄教派或被迫改宗黄教派,乾隆皇帝所封班禅额尔德尼亦是黄教派。)。藏传佛教的五大体系,就此形成。
我记起曾经看过的一本书上说苯教派是最邪恶的教派,擅长修习黑巫术,一句咒语就可以让不顺从的教民自己吐出黑色的舌头或是鲜血,还可以让人的胳膊脱离身体在天上自由地飞翔,苯教的活佛或是修为很深的喇嘛时常会拿着一个羊皮的包囊坐在油毡毯上从一个村庄飞到另一个村庄,按着心情的好坏忽高忽低,带来或是带走瘟疫,传说一个很有作为的土司因为不满意苯教的做派抓住了他们的活佛,砍落了他的脑袋,结果砍一次,长一次,再砍一次,再长一次,二十次之后,土司的手再也拿不动刀了,而活佛的脑袋还好好地长在他的脖子上,于是活佛唱着歌哈哈大笑着离开了。着实诡异。 很难理解宗教的力量是怎样对这块土地产生如此大的影响的,仿佛因为有了它,任何事情都可以发生。大约每一个教派都有自己的活佛体系,互不干涉,但彼此尊重。共同的一点是,活佛不是选出来的,而是找出来的,每一派的上一世活佛在圆寂之前都会留下暗示,让身畔的喇嘛们去寻找自己的转世灵童,或三五年,或七八年,暗示不够时还可到别派的当世活佛那里去求助,卜出新的暗示。松觉活佛体系的某世转世灵童出现在一户信奉天主教的藏民家里,一出生就受过洗礼,然而,当喇嘛们出现在那孩子面前时,他说:你们才来,我等了好久了。于是年迈的高僧们老泪纵横地跪倒在孩子面前,哭啼起来,是哭泣多年不见的思念?还是这些年苦痛无助的寻找呢?
虹化是密宗最高修为,据说虹化时云散天开,修行者逐渐与光融为一体,有如婴孩一般被接到九重天之上。六世的让迥活佛做到了。在虹化之前,他说,我的转世,在八瓣莲花之上。于是多年以后,在东巴人的村子里,在东巴教教民的家里,在两个民族为了盐田而开战之前,其他教派的活佛带着喇嘛们找到了让迥的转世灵童,那个孩子,果真是住在八瓣莲花状的岩石之上啊。于是活佛说:让迥活佛的转世灵童出现在东巴教的村子里,你们还要继续开战吗?于是村民们放下了武器,膜拜在坐在活佛肩头的那个孩子面前…… 2007年的最后一天,12月31日,在暮色还没有四合的时候我一个人去了雍和宫,站在商业化得让人陌生的街上隔墙看着沉寂的佛殿(敬告各位:四点就不再卖门票了),无比肃穆地念: 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清澈,净无瑕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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